【双花】海阔天空 by西街&夏午
原著向，大孙生贺
全文12562字
祝食用愉快~
1
张佳乐背着书包，里面塞了作业留的几张卷子和笔袋，站在办公室门口酝酿了一下，抬手敲门。
没人回答，他干脆推门而入。办公室还是乱糟糟的老模样，长桌上摞满了不知道哪届流传下来的卷子——语文的八开印刷纸居中扣叠成十六开，数学的通过调换长短边的方向区分内容，英语的卷子山里夹着一把一把小纸条，倚叠如山蔚为壮观。墙边的柜子里塞着各式各样各科各类的教辅，柜子顶上扔着几个晶体结构模型，跟对面的钟表一样自生自灭等着落灰。张佳乐弯下腰，把文理分班志愿表放在班主任的桌子上，又觉得不太放心，把自己那张夹在了一摞分班表中间才转身出门。
张佳乐数着脚步，沿着马路沿往家走，手插在兜里，不停地摩挲着那张薄薄的卡片。
太阳斜挂在身后，树上的蝉知啦知啦叫得很响，夏季的午后总是汗涔涔的格外漫长。
张佳乐虽然算不上学霸，但好在脑子还算灵光，考试之前抱佛脚的时候也分外豁得出去，在老师眼里被划进了211苗子的范畴。所以不难想象在提出把打荣耀作为成长初级阶段的阶段性目标的一个星期里，他所受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谆谆教导、父亲的皱眉吐烟和母亲的抽泣泪眼。
换个角度想想，张佳乐其实很能体谅父母用心。毕竟自由职业者等于失业的蛀虫，而电竞距离上一辈的认知更是太过遥远，跟他们说辍学打游戏如同说天明去火星。
2
张佳乐荣耀玩得很好，在二区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出名方式也称得上拉风。
在刷boss的时候被别人下了黑手，反杀回去之后遭到对方亲友挂版通缉全服追杀。百花缭乱单枪匹马对阵一团乌合之众，丝毫不落下风，倒是引来不少围观。
而在西部荒野的一场混战中，尸横遍野，最终只有两个人活到了最后。
有一个肩扛重剑的少年，开着暴走状态冲到了他的面前。
笑着问了一句，“嘿，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3
落花狼藉这个号热衷PK经常红名，张佳乐跟他组队以后逃跑和PK的技术都上了一个层次。最重要的是，他作为战友搭档，被拉到了落花狼藉的工作室里，卖材料凑装备带小号帮杀人什么都接。打打闹闹一年多，百花工作室的名头愈发响亮，张佳乐平时用来存压岁钱的银行卡上存款也水涨船高。某一天张佳乐从竞技场练手出来，门口等着的落花狼藉跟他说，我打算去打荣耀职业联盟，你要不要一起。
张佳乐说，让我想想。
他从来没有想过打荣耀可以作为一个职业，就像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但是这个打荣耀的计划看上去竟然很带感，张佳乐想，荣耀是他现在最爱的活动，兴趣正好成为职业，简直求之不得。
张佳乐认认真真对他父亲说，至我现在认为打荣耀是值得的，也许你不太能理解，但路是我的，我还年轻。
他父亲叹了口气，那你去吧，就当试一年，要想反悔随时欢迎。
张佳乐那年十六岁，用人单位雇佣恰好不算童工。他交了一张空白的分班表，办了休学的手续，揣着账号卡，做了十六年以来最重要的决定。
4
百花的条件并不太好。联盟刚刚起步，部门运行不规范，资金链也跟不上。不过张佳乐并不关心这些运作，他最关心的是训练室的空调什么时候到，宿舍灯泡老是亮亮暗暗的到底是不是电压不稳有没有人管修，每个月的两三千块钱能不能及时上账。
他打算把薪水的二分之一存到另一张卡上，准备作为说服老爹的硬条件，剩下的四分之一填给工作室当投资，另四分之一交伙食费。
天下食堂只有两道菜，这个和那个。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天天叫外卖，把附近的小餐馆临幸一遍，做得好的玩命放油，舍不得放油的就拿盐和味精兑上。百花的队员们十分伤心哀嚎一片，张佳乐见状便自行开辟了小厨房，在宿舍折腾违规电器得到了全队的支持和掩护。每个周五，一帮小伙子就跟饿狼出世一样扫荡菜市场，把战斗所得搬到队长和副队宿舍里，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火锅水开。张佳乐在多次练习中研究出火锅油碟的最佳做法，这一调料成为百花战队压箱底的不传之秘，后来更是征服了以王杰希为首的一帮客场作战坚持麻酱的北方派系。
技术部只挖到两个人，他们当务之急是用好百花工作室和公会的家当，摸一摸编辑器的套路，趁着第一赛季没正式下场开战的时候多多地搞出银武来，所以那些什么练手小程序啊的完全不能指望技术部施以援手。张佳乐和孙哲平因此陷入了跑地图找训练地点的噩梦不能自拔。
荣耀没有坐骑，张佳乐觉得顶着大号容易遭到围观，于是找了两个小号，专门在荣耀大陆上悠来荡去，从五级新手副本跑到神之领域，从无人区跑到主城，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孙哲平完全不能get到这种行为的乐趣所在——直到副队长大人给他展示了丰富的截图。
张佳乐把一部分图片写好对应的训练技能发给队员，另一部分则成了独家私藏，并且暗搓搓地在心里分好类，最适合情侣摆姿势的地方，最适合登高看日落的地方，最适合藏野图boss的地方……
所以在第二赛季的某次常规赛中，百花战队创造出把对方选手引到bug点卡死一波带走的战场记录，确实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5
准备的时间快得像保龄球一样，骨碌碌滚过去，砸倒一地球瓶。
在新赛季开始前的几天里，张佳乐恨不得把脑袋改造成电脑桌面，屏幕上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摆上各种注意事项，吃喝拉撒之类的都扔进回收站。
孙哲平十分理解这种焦躁，但并不能感同身受。比赛对他来说只有输赢爽怂，纯粹得泾渭分明，来自外部的心态加成半个屁都算不上。每次他看到张佳乐固执地从嘴边省出钱打到卡里，总有种隐隐愧疚，好像自己无端占了天大便宜，不管说什么都是卖乖。
于是在张佳乐的桌面都快要被图标挤爆的时候，他感到分外无力。
人和人之间总有那么点咫尺之距又不可言说的地方。
比如家庭之于张佳乐，比如张佳乐之于孙哲平。
即便张佳乐情绪上像个隐隐有喷发之势的小火山，但他这几天的训练表现得却让人无可挑剔，在组队对抗中跟开了挂一样，对场上局势的判断愈发敏锐刁钻近于直觉，光影掩护总能掐到对方最尴尬的角度。
孙哲平游走在枪声弹雨之间，劈剑捅刀酣畅淋漓。
跟他们打对抗的队友不干了，强烈要求拆了正副队平均双方实力。
“队长啊，你俩绑一快还打什么打，一点悬念没有，敲GG都费事！”
“哎哎哎谁说的？”张佳乐戴着耳机，隐隐听了个大概，但是这个大概足够他拍案而起，“拆队友这事太没品了啊，没听过宁拆十座庙吗！明天比赛今天喊拆简直丧心病狂啊，你是皇风派来的卧底吗？”
孙哲平本来想说的话全被张佳乐给喊没了，他难得摆了次队长范，“关电脑，清场！”
然后不顾张佳乐的抗议以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姿势把他揪出了训练室。
6
孙哲平面前摆着个粗陶小盆，乳白色的汤在盆里若有若无地翻滚。张佳乐先熟练地把鸡蛋滑进汤里，紧接着把碟子里的各种配菜统统沿着盆檐推了进去。
“搅一下就行了，”他一边说，一边身体力行地示范，十分爽快地把筷子奉送给孙哲平。
天暗下来，白天的暑气还没散，米线店里空调嗡嗡嗡地卖力工作着。无奈冷空气从空调风口传到他们的座位需要跨越二十几个高温热源和相同数量的恒温动物，凉意早被上游抢占一空。孙哲平的T恤背后早就湿透了，张佳乐鼻尖上也冒了一层细汗。
“你说大热天的来米线店，”张佳乐搞定了食物，夹着片菜叶子开始批判孙哲平，“生怕不长痱子是吧。”
简直是会心一击。
孙哲平一个北京人，对南方夏天有点接受不能。尽管他保持一天冲三次凉水澡的高频抗争，还是败给暑热潮气的全方位无死角打击，闷出了一背痱子。
好室友张佳乐每天睡觉前都命令孙哲平趴在床上，在他后背扑一层白花花的宝宝牌痱子粉。
从米线店回宿舍没多远，出门转了三四个弯，张佳乐就认出了熟悉的网吧招牌。LED灯闪着绿油油的光，在橙黄路灯下特别有辨识度。人们走出家门纳凉，三三两两。白天空落落的街道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柳树底下围了一小圈人下象棋，张佳乐扯着孙哲平，挤到最内沿旁观。
“我小学的时候，被家里人逼着学过一阵。”张佳乐拍了拍孙哲平肩膀，示意他侧过来听，“没学成，但对付小区大爷绰绰有余，对一局赢一包牛奶糖。”
“这不明摆着跳马！”看着看着，有人没忍住，嘴快顺了出来。
“不能跳，对面有个車。”出头的椽子遭到不知名人士反驳。
下棋的大爷把烟抬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在旁边的石块上磕了磕烟灰。另一只手不住地摩挲着局外的棋子，沿着棋上刻痕来来回回。
“他要动炮，赌吗？”张佳乐凑过去小声说，“输了就换个痱子粉的牌子。”
热乎乎的气流卷着声音传到孙哲平耳边，有点痒。
他的心，也莫名有点发痒，好像有什么种子隐隐有破土的趋势。
“成交。”孙哲平十分笃定。
话音刚落，大爷就把将挪走了。
张佳乐的风发意气立刻塌了，好像对着满目破壁残垣。
一局终了，张佳乐旁观的兴致下去不少，干脆而自然地一把扯住孙哲平溜了出去。
而孙哲平也如往常那样，默默纵容着对方的举动。
街上人越发多了。滑旱冰的孩子占据了半个街道，没有护具，也没有小头盔。一个男孩正占着场地——穿一字溜冰鞋，笨拙地绕过摆成一排的纸杯，跟在一边拿水杯的母亲击了个掌。
路边的麻辣烫烧烤摊也摆了出来，砂锅煮在煤气炉上，蒸汽时不时顶起砂锅盖；食客围坐在塑料桌子边吵吵嚷嚷，服务生端着四五扎啤酒前前后后地蹿。
“孙哲平，我没事。”张佳乐突如其来地小声说，在纷乱嘈杂的背景音中泯然大众又特立独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笃定的宣誓，“都会好起来的。”
孙哲平站在烤羊肉串的小车前，轻轻嗯了一声。
身前氲人间烟火，背后渲银河繁星。
7
首秀前一天晚上张佳乐睡得很好，闭眼就到了天亮。
他打着尿急的旗号抢了洗手间，对着镜中那个头发乱蓬蓬的自己做了个鬼脸。
孙哲平在外面砰砰砰地砸门，“你抓紧抓紧。”
“赶投胎啊！”张佳乐隔着一层薄薄的三合板吼了回去。
“经理说怕堵车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还有十五分钟。”
“时间足够不要吵！”张佳乐迷迷糊糊的脑袋被喊得越发晕乎，“门没锁自己拧！”
孙哲平利落地闪进来，面积不大的卫生间里有些拥挤。张佳乐占了洗手台，失了地利的孙哲平只好站在洗手台右侧的花洒下面，端着刷牙杯子，往一旁的抽水马桶里吐牙膏沫。
张佳乐下意识地侧过身跟孙哲平叽里咕噜地说着些没营养的话，孙哲平嗯嗯啊啊地给了两声回应，放回刷牙杯，伸手去拿放在洗手台左边的剃须刀，结果手不够长，没够着。
张佳乐特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孙哲平有点愣，还有点一戳就炸的气急败坏。鬼使神差地，他放弃了挪近一点拿剃须刀的想法，改挠了把张佳乐的侧腰。
但却换来了更上一层楼的猖狂，“你挠呗，爷不痒，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的张佳乐轻轻巧巧拿了剃须刀递过去，孙哲平转手接过。在碰到刀柄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场景有些暧昧过分。
从镜子里看，像极了相拥的侧影。
8
有的感觉是语言再怎么形容也不能到位的，但是一旦有过类似的体验，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也能刹那间调出存样，得到恒久的共鸣。
——比如怦然心动。
9
经理安排的提早出门并没有躲开早高峰堵车问题，在快速路上还能开到40，一下快速路就开始走走停停。
张佳乐靠在椅背上，怎么睡都睡不舒服，左挪右蹭前点后仰，各种睡姿下意识地试了个遍。
孙哲平为了平复蠢蠢欲动的心情，特地塞着耳机想听点歌舒缓心情，随机播放跳出来的却是那首贯穿了一整个童年的黄油飞。
莫名一股穿越时空的豪迈与澎湃就汹涌而出。
车堵在过河隧道里，周围暗蒙蒙的，手机屏幕亮起莹莹的光。孙哲平侧过脸看着车内——队员们大多都跟张佳乐一样睡得七扭八歪，只有经理坚守在清醒一线。经理把手机放在腿上，双手不住戳戳点点，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双手抱头沮丧万分，情绪变化难以捉摸。
大概是昨天玩节奏大师又被青训营小朋友虐惨了，翻身无望，孙哲平暗自猜测，泛起一种举世皆浊无可言说的寂寞。
而后，他轻轻地诱导张佳乐把头靠在自己肩上，再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
10
一场比赛之后张佳乐就火了。
当然孙哲平也火了。
孙哲平在擂台赛上毫无顾忌肆意强攻，加上狂剑士觉醒技这种bug，大开大合杀兴四起，顿时点燃了一帮宅男的勇士之魂。相比起来，张佳乐偏于浪漫的打法吸引了更多的女粉——光影交错，不拘一格，正是血色优雅和从容不迫。
各大网站论坛BBS开始有百花的讨论帖，把落花狼藉百花缭乱的过往事迹扒了个底朝天。张佳乐第一次知道他们竟然有那么多“爱得深沉”的粉丝——竞技场PK的，野外杀人越货的，甚至还有圣诞节带着小红帽的录像，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充斥在各种资源楼里。
他整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昨天还是那个交了空白分班表的少年，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千千万万个“张佳乐”消弭在繁复喧闹的信息流中，唯有一个活在闷热的训练室和噼噼啪啪的键盘声音里。
常规赛过半，张佳乐的战法愈加熟练，跟孙哲平的配合渐臻化境。粉丝团从刚开始的一盘散沙步入正轨，电竞之家等传统媒体也抛来橄榄枝……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推进发展，鲜有意外，水到渠成。按照合约，张佳乐和孙哲平接了一份鼠标的代言——尽管两位当事人都表现出十足十的消极怠工。
张佳乐嘟嘟囔囔着，“这句广告词太俗了，俗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竟然还要举着鼠标笑出八颗牙……他娘的怎么不做蓝天六必治的广告！”
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方便化妆小哥给他化妆。
孙哲平窝在沙发椅里盯着化着妆的张佳乐竟有些出神，有种被惊艳的恍惚感，闻言总算是被拉回了现实，冲着张佳乐竖起食指比了个一字。
张佳乐撇撇嘴，想到一万块钱就勉为其难地安静了。
而化妆小哥不知手势深意，愈发认为孙哲平积威深重驭下有方。
11
孙哲平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危险。
他一开始是把张佳乐当纯粹的朋友，或者再深情点，至交。
跟张佳乐相处很舒服，孙哲平心平气和地跟自己坦白。但他隐约有些不服，不论是谁都能跟张佳乐相处地很舒服。
因为张佳乐就是那样一个人，心宽，清醒，不计较，又有些狡黠的鬼点子。
张氏小厨房已经成为队内八卦打牌PK约战的汇集地，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张佳乐笑嘻嘻地坐在床上，攥起筷子搅和满满当当的锅，“好了好了啊马上就要出锅了啊买定离手准备开抢——”在周边围坐等吃的蜂拥而上后，偷偷摸摸地举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碗凑到孙哲平身边，带着一脸快表扬我的得意洋洋。
然而一到场上，他又瞬间凌厉起来了，仿佛笑脸迎人的队副是一个幻像。每一场比赛都是一次蜕变，犹豫青涩不再，转而变得沉稳敏锐，打法也少了三分浮夸。
张佳乐确实很好，孙哲平躺在床上想。
九月接近尾声，天气开始有转凉的迹象。在完美躲过开空调季节之后，百花终于搬进了带空调的新宿舍。孙哲平摁开床头的小电扇，电机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电扇也是张佳乐送的，孙哲平绝望地想起来这件事。
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刻，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但是身边的人看来，只是悄无声息地沉默了一点，跟过往的分分秒秒并无不同。就好像单枪匹马地踏上一条路，没有敌人也没办法奢求战友，没有鲜花拥抱也没有刀刃兵锋。
孙哲平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时代。
12
单身的原因是，既没有一见钟情的资本，又没有日久生情的条件。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广为流传，被一水未出茅庐的青年男女奉为圭臬。
按这个标准来看，电竞行业绝壁只能单身多如狗基佬遍地走。
孙哲平陷入了人生罕见的纠结阶段，他少见地能从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找出毫无道理的蛛丝马迹——“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先来给我打掩护？”“哦他特么怎么对那个毛头小子那么好？！”
张佳乐正趴在电脑前面给新进的一波青训营小孩们打指导赛，得保证在赛出风格赛出水平的同时不大幅度挫伤未来之星们的自尊心自信心，劳神使力痛苦不已。孙哲平在一边看着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心疼，他看了两场之后把张佳乐赶走了，自己抢了百花缭乱的号调教新人。
“懂？”孙哲平严肃地看着眼前大气不敢出的小孩。
“懂了懂了，谢谢队长指教。”对面一脸乖巧。
“哇靠那个孩子在我面前超级刺！”张佳乐愤愤不平。
孙哲平内心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13
第一个看出端倪的是经理，第二个看出端倪的是叶秋。
孙哲平一直认为百花的经理可有可无，因为他有点神神叨叨的，既不怎么抓业绩也不怎么热心扩张攻占上下游企业，存在感从上方无限逼近于零，整个战队处在原生态散养状态。很久之后他才听说这位节奏大师一玩三年却没能存下一个自己记录的手残经理是圈内著名人士，以慧眼识人人尽其用出名。
所以当经理一语道破的时候，孙哲平没能反应过来，陌生地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孙队长，”经理坐在办公桌后面，戴一副无框眼镜，“我想跟你谈谈感情问题。”
“我跟你没有感情问题。”孙哲平脱口而出，经理的表情霎时精彩的很。孙哲平立刻意识到刚才的回答有多么傻逼，也难得露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打着哈哈想要含混过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呀防备心不要那么重嘛，”经理慢条斯理地端了一杯菊花茶递给孙哲平，“出你口入我耳，放心放心，纯粹讨论，绝对不会出去乱说，尤其是给张副队……以人品保证。”
于是孙哲平的表情比几秒前的经理还精彩。他真心不知道经理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是要鼓励他抛除偏见拥抱未来还是叮嘱他在媒体面前别太过分……总不会是他妈同类相惜传授经验吧。孙哲平接过茶杯子，对这种八卦和探究格外不爽。
“我有分寸，不必多心。”他拉下一张脸冷声道。
“我没别的意思。”经理看上去有点着急，几次想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孙哲平站起来准备走，身后突然传过来一句话。
“不管你们成了或者没有，战队支持一切深思熟虑过后的抉择，百花不会辜负它的每一个成员。”
“白手起家，战友情谊总是有的，不论怎样都祝你们取得最大满意度。”经理摘了无框眼镜，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叶秋则更晚一些。
冬天大家都放假那会儿，嘉世联系百花凑了场友谊赛，主场地以抓阄的方式定在云南。正式比赛打完，两班人马捉对厮杀。叶秋说好要带着气功师跟他俩再来一场，不巧张佳乐重感冒，团队赛一比完就脚不点地窝回宿舍。背负地主之谊的孙队长身在曹营心在汉，打算三两句敷衍掉叶秋回屋守着病患。
叶秋从兜里掏出来个烟盒，在两人目光下点着了最后一根，对吴雪峰说，“哎呀吴大大能不能给我买包烟？”吴雪峰十分有眼色地脱离了两位队长，穿过马路直奔对面便利店。
“老孙啊，”叶秋吐了一口气，“回去看看比赛录像吧，看嘉世视角录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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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孙哲平在赛场上对叶秋的了解，嘉世队长要么不说话，要么不说人话。
所以他罕见的语重心长启发后辈的语气反而引起了孙哲平的好奇，难道战术设计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人员搭配出了纰漏？孙哲平转身回到训练室，随便开了一台闲置的电脑，从U盘里找出对战录像来。
训练室里人渐渐走光了，十几岁的少年很容易混熟，三两结伙勾肩搭背共添餐饭相约再战。
啪嗒一声，有人按亮了训练室的灯，孙哲平急忙空格暂停了录像，一抬头就看到张佳乐站在门边。
“这么刻苦？”张佳乐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吃饭吗吃饭吗吃饭吗你他妈不吃我也要饿死啊。”
孙哲平看看表，顿时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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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平到底也没舍得让张佳乐往食堂跑一趟——况且这个点食堂都是些残羹冷炙。他好说歹说把病号劝回了宿舍，并保证自己一定杜绝废寝忘食这种不良行为，从思想深处打压竭泽而渔不正之风，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
张佳乐一步一回头地迈进百花宿舍的门，等着老天使进行投喂。
孙哲平给自己的胃里填了点三明治，外加灌了五百毫升牛奶，急急忙忙地打车去和记粥铺碰运气。和记粥铺是家老店，在某评和某团推荐指数破表，外卖窗口平日排队无比壮观——为了不影响街道交通和旁边商户，他们家的队伍总是一波三折，别出心裁地排成曲别针。
此刻孙哲平就站在曲别针尾端，队伍一点一点向前磨蹭，孙哲平心理有如猫挠。
他拿出手机刷刷微博和朋友圈。叶秋一分钟发了一张特别文艺的灯火阑珊，路灯下的背影散发着孤独寂寞冷搞的他不好意思点赞——不过再一刷新就消失地干干净净。吴雪峰发了一张手捧红塔山的照片，顺便发了一张地图定位表示自己一路奔波只为买烟的血泪。百花的人大多在发聚餐照，在一堆聚餐照中竟然夹杂了一条蓝雨队长的吐槽，“今年入选新人名单确定了，没有妹子，没有妹子，没有妹子。”
孙哲平爽快地送了第一个赞上去，心想你他妈别假惺惺掩饰了妹子对蓝雨基佬和尚庙有个卵用。
他正打算写个评论，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到排队食物链顶端，前面只有一个姑娘。
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姑娘打着电话，咆哮已经窜出手机听筒，“你们到底要几份？能不能给个准数？！”
得到答复之后她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冲着盛粥姐姐比了个手势，“八份皮蛋粥，两个宿舍的。”她用事实说明，什么叫“一节更比六节强”。
孙哲平引颈目测了一下剩余的分量，心头一凉。他赶紧把手机揣兜里，特别真诚地跟姑娘商量，“我朋友重感冒，平时特别喜欢这家皮蛋粥，您能不能……”实在是太羞耻了，孙哲平觉得自己在刷新人生下限——上天总是要用这种抉择来考验他。
姑娘看来是不太接触荣耀，上下打量了孙哲平几个来回，特别痛快地给他剩了一份，冲着电话里哇啦哇啦地讲，“看到一个特别痴情的帅哥给他女朋友买粥，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没好意思跟他抢。想到朕那个前任恨不能刨坟鞭尸杀千刀，今天我们喝红豆粥了哈……什么？隔壁小李子有意见？有本事别喝啊！”
剽悍作风引来一众路人赞叹。
16
安顿好张佳乐的孙老天使辗转回了训练室。
看着看着，他终于发现了什么，像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豁然洞开。
孙哲平在节奏掌控方面一向不甚擅长。
其实这句话这么说不算太对。讲道理的话，在团队赛里，孙哲平是带节奏的DPS，张佳乐严格意义上是个控场。但架不住孙哲平一上场就带着种抡刀直砍的做派，就差大字写着视常理于无物，控场就是单方面的带节奏。
而百花缭乱总是在在比赛里自觉不自觉地多走半个身位格，宁可放弃点自我保护也要挡好突击手。这个弹药专家有时还带些被迫害妄想症，才有点山雨欲来的苗头就后卫变前锋意图上阵火拼。
孙哲平有点失意，控场这作风简直是要逼死狂剑士。他暗下决心，妈蛋，看完录像必须教育一下张佳乐，这次是叶秋运气太差，下次再这么个搞法肯定出篓子。
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孙哲平就看到录像里的百花缭乱左移了两步，给落花狼藉挡了一刀。
所谓暗恋，大概就是在别人举出明明白白的九十九个“他对你没兴趣”的理由之后，还能绞尽脑汁搜寻出第一百个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细枝末节，躺在床上带着期许安然入梦。
孙哲平对这类斤斤计较向来是不屑的，然而一介肉体凡胎，哪怕主观上排斥不已，内心深处也到底没能免俗。他装满一肚子战友同袍互帮互助的迷魂汤，还私心添了些窃喜，溜出了训练室。
他不太想回宿舍——回宿舍就得跟张佳乐共处一室，不利于理清思绪思考原因平复心情。打游戏同样不怎么有吸引力——虐菜没什么意思，对拼显然不适合目前三心二意的复杂状况。这种心理状态在孙哲平尚属首次：在离家以前，他的生活是上课学习吃饭睡觉打荣耀，离家以后就变成了吃饭睡觉研究战术聊天胡扯教训兔崽子们打荣耀，宿舍训练室食堂三点一线，连买个牙膏都有张佳乐陪同出没。
热闹和陪伴成了习惯，一空下来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了。孙哲平沿着大门口的路，在往南往北的选项里选了后者，随便走走打发时间。
17
孙哲平自认不算宅，张佳乐更是个每个月都有几天叫嚣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伪文青。两人曾一拍即合，背着单反逛遍城区大街小巷。
所以孙哲平对犄角旮旯道路走向特别熟悉。出了战队往北走到头是新开发的楼盘，号称“滨水宜居靠水生财”，本质无外乎市中心人口外迁。夏天的时候张佳乐在那拍过照片，躲着保安爬上楼顶，居高临下俯瞰一水三弯。日晒虫咬不说，好端端的良民还差点被视作混入小区的闲杂分子，为了避免被抓正着，被迫背着镜头上演夺路狂飙。
孙哲平找了个小区对面的沙县小吃，按照老板推荐胡乱点了两个招牌菜，外加一瓶啤酒，坐在店门口的桌子上舀完了一碗馄饨。
河面不宽，开发商为了增加卖点升逼格狠狠花了笔钱修正小区绿化，连带着沿河一小截也沾了光。路灯灯罩在漆黑的水面上映出一小块碎碎点点的晃斑，从远处看，沿河的砖面水线暧昧地混淆在橙黄灯下，垂柳倒枝环布如烟。新建的居民楼很高，窗子都成了小小的透出亮色的格子，融进了夜色星辉和浮光剪影。
孙哲平举起手机，试图调焦拍张照片，无奈全是噪点。
他突然很想念张佳乐，甚于想念张佳乐视若珍宝的二手佳能相机。他点开微信给叶秋发了条消息，“有时间吗？聊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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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过了几分钟回了信，“聊什么？”
“深夜该聊的话题。”孙哲平回复。
“你和张佳乐？”叶秋一针见血。
孙哲平想了想，发了一条消息，“你和谁？”
对面施施然把皮球扔了回来，“你猜。”
“我大概知道了，”孙哲平很快就反应过来，诚心实意地给叶秋发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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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是神奇的催化剂，隐秘的、喧嚣的念想裹在浓稠暗影中蠢蠢欲动。孙哲平一开始想的是要不要捅破窗户纸，等他原路返回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变成了如何合情合理地表白。
作为曾混迹在荣耀大陆的著名人物，孙哲平对叶秋的老搭档印象十分深刻。叶秋这人说话直，语言逻辑诡谲大方兼而有之，在斗嘴方面独步天下无出其右。他的神枪搭档则全然相反，客客气气文质彬彬，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变脸之快难逢敌手。
这两位一个开嘴炮一个开炮，开嘴炮的那位兴致上来还能举起战矛加戳两刀。
孙哲平对他俩也就是当面拱手久仰大名的交情，可不巧工作室夜路走多了，接个单子杀了一通枪炮师小号——这一杀就跟两个知名人物结了仇。直等到最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位打手才知道那个小号是苏沐秋妹妹的。
“我去啊，我就杀了她一遍，还是敷衍客户的杀法。你们追追打打一个月啊！我他娘的少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单生意！”张佳乐在队频吐槽。
“苏沐秋一个妹控，没跟你不共戴天已经是个奇迹，”叶秋赶紧发私聊消息，“你又不亏，揭过拉倒，下本下本。”
点头之交从追杀对象变成了副本熟人。
那时孙哲平和张佳乐那时候还搞点别的副业，手头攥着一把小号代练。有个顾客出大价钱，想练两个生活技能满点的号。张佳乐一拍脑门就同意了，“没问题，不就是用自己的卡吗，这还不好说。把卡寄过来！”
收到卡挂上线，张佳乐毫无义气临阵脱逃。他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重感冒，装模作样阿嚏了两声，坚决拒绝顶着“我是二傻”这种ID满地图晃悠采药材，丝毫不顾旁边“我是二逼”的吃人眼神。
于是那天下午张佳乐错过了难得的旁观机会。
“我是二逼”猫在雪坑里只露出两只眼，在地图边界人迹罕至的冰雪荒原费尽心机找一株往世花。不期然在望远镜里看到远处半山腰上坐着熟悉的枪炮师小号。一叶之秋单手上扬，却邪高举，颇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如果不考虑矛尖上绑着一颗烟花的话。
枪炮师从远处飞枪而来，人没到，一炮先打中了引线。礼花炸开在一片漠雪的天空，突兀也绚烂。相拥的身影都被衬的模糊起来，只有枪炮师的宝石发卡鲜艳耀眼。
联盟刚成立，孙哲平特意在嘉世队里找过苏沐秋的名字，惊讶地发现叶秋搭档变成一个气功师。张佳乐手快，噼里啪啦敲起键盘搜索消息，随后一声长叹。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20
明明没怎么动酒杯，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孙哲平还是有种奇异的眩晕感。
张佳乐睡饱了，轻轻的推门声就把他吵了起来。他揉了揉眼，抓起床头的闹钟，绿荧荧的时针分针差别简直没法判断。
“三点二十？”这个时间对作息规律的职业选手们来说简直就是犯罪，“你跑哪去了，睡吗？”
孙哲平走到床边，摸了摸张佳乐的额头。额头上发烧出的汗退了下去，手感滑腻腻的，还有点黏。他打开小夜灯，拎起桌上的水瓶倒了杯水——看着水流砸在玻璃杯底又环流开来，看着细碎的气泡从底层涌上来又破碎不见。
站了一会，孙哲平才把水杯递给张佳乐。
“你想不想找个男朋友？ 比如我？”
21
张佳乐愣住了，一脸大半夜见了鬼的表情，哆哆嗦嗦地问孙哲平，“我在做梦吗？”
孙哲平干咳了一声，说道，“你是在做梦。”而后一把将张佳乐摁回被窝，掖好被子，自己再爬上床。
张佳乐这被一烧一醒再一惊的，脑袋早已清明得透彻，他侧身背对着孙哲平的床，脑海中却闪过太多太多的画面。
张佳乐不是傻子，甚至情商可以称得上是电竞一群单线条男选手中的佼佼者，既然脑袋没有因为感冒病毒引发的信号损失，此刻对方那种近乎昭然若揭的心思简直是呼之欲出。
张佳乐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感觉整个人又有点烧了起来。
张佳乐其实是喜欢孙哲平的，暗恋了很久很久，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那个家伙的。
是在比赛中那个人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时，是在那人每次赛前狂气毕露地说我们上吧的时候，是在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很糙却在生活中总能察觉到自己微小的情绪并给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以扑入的怀抱时，还是……更早的时候，远在两人一起加入百花战队之前的，网游时代。
不过张佳乐想，孙哲平那个家伙，应该是喜欢女人的吧。
所以有时其实还是喜欢逃避现实的张佳乐并没有真正正视过，那是一个未知的区域，踏入之后可能是夙愿得全的天堂，更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不敢赌，这票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连好基友好兄弟都做不成了……张佳乐也不敢去想将会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这条幕布却被对方哗啦啦地撕开，虽然又欲盖弥彰地再松松散散地挂了上去，不过仅仅是那一瞬，就仿佛让张佳乐窥见了一个诱惑得他整颗心都沸腾得冒泡的世界。
无数细碎的声音响彻他的脑海，回忆如同水珠般细密地爬满了他如玻璃般透彻玲珑的心，那些曾经只以为是美好得让人忍不住都想奢求更进一步的搭档情谊都染上了另一种不可言说却使整颗心都酸酸甜甜的味道。
一扇他曾以为紧闭得严丝合缝的门，在不知不觉中，竟已豁然洞开。
张佳乐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调了个方向，贼兮兮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睁大眼睛和这片黑暗对峙，盯着孙哲平宽厚的脊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偷偷地扬起了嘴角。
张佳乐觉得自己的心痒痒得厉害，他蹑手蹑脚地掀开了被子，赤着脚就下了床，走到了孙哲平的正面。
窗帘没有拉紧，不过外面也只渗进来一丝微弱的光，张佳乐蹲下身，借着这道光来回打量了孙哲平即便在黑暗中有些朦胧却依然显得刚毅而硬挺的脸部线条，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一点点地凑了过去，轻轻地在孙哲平的唇上吻了吻。
张佳乐只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热得厉害，但是他却又觉得多少有些意犹未尽，又再度轻轻地覆了上去。
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次稍长了点，张佳乐可以感觉到孙哲平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脸上，张佳乐在孙哲平的唇上微微蹭了蹭，而后打算再度拉开距离，却在下一秒被一把扯住了肩膀，扯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张佳乐慌忙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和孙哲平在黑暗中简直有些发亮的目光相撞了。张佳乐还可以听见对方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在克制和隐忍着什么。
张佳乐无声地笑了，而后再度主动地献吻。
而这一次，主动权很快就被孙哲平占据了。
这个吻是如此来势汹汹，因为生涩而显得粗暴，却又隐藏着压制的温柔。仿佛细细品尝着在心里生长了许久的禁果，又仿佛春水初生，陌上——花开。
0
第十赛季。
5月8日，第三十四轮比赛打响。
霸图主场，迎战义斩。
张佳乐看着大屏幕上个人赛第一场的对阵名单，有些发愣，和他一起发愣的，还有整个鸦雀无声的场馆。
从这一赛季的开始，他就曾想过万一两人对上了，会怎么样。
而现在，一直是搭档、一直为对方撑起半边天的他们，将直面一切过去的回忆，以及即将摆在面前的，残酷厮杀。
但这一刻，张佳乐脑海中浮现出的终究不是即将面临的比赛，甚至也不是未来自己也许会创下的辉煌。
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夏天，西部荒野上，尸横遍野，一场混战，最终只有两个人活到了最后。
有一个肩扛重剑的少年，开着暴走状态冲到了他的面前。
笑着问了一句，“嘿，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他们的一切，就是从那一天开始。
有幸在那一天，遇到你，最了不起的你。
而，这就够了。
他会将那些回忆，还有那份两个人曾经共同拥有的期待背在身上，带着满身也许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痕，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也许并不同于自己期待的那个未来奔去。
孙哲平也在抬头看着大屏幕，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而后右手握拳，送到嘴边，朝里吹了一口气。
在此刻，这已并不只是一种单纯的习惯性姿势了，更是承载着对那个他和他都从未有过的好运的祈求。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
祝他好运，祝他，只是他。
背后氲场馆喧闹，心中渲海阔天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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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的后记：
因为是大孙的生日，而大孙，恰恰是斩断过去的最好前辈
感觉选择这个日子作为道别，再合适不过了
这篇加上之前的几篇，我从双花的过去，写到了双花的未来，还有他们过去的未来，感觉真是非常圆满
注今前一个月退了圈，这篇海阔天空其实当时她已经有自产一个半青不熟的结尾，但是在和我分享过之后又觉得不好给PASS掉了
我应该是注今在这个圈子里私交最密的人了，她退圈一度让我伤感和不舍。在她退圈后我问她，她最想完结的是那篇，她说，海阔天空，我回她，那就这篇吧。了却她的心愿，也给大孙送上礼物
前文的基础都是注今，我主要是后期做了相当大的修改，并以我俩综合的想法写完了她纠结了很久最后两章
我最满意的就是全文的最后一句，她也表示了赞同
这既是给大孙，给双花，也是给你们，给注今，还有给我自己，最诚挚的祝福了
唯愿你我都——心中渲海阔天空
深深鞠躬